PDF《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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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13000011 春雨惊春清谷天. 这个季节, 也是红楼 里大观园最美的时候. 沁芳闸畔的桃花, 稻 香村外的杏花, 潇湘馆后院的梨花, 怡红院 的海棠, 都开得正好. 一部书读熟了, 难免喜欢翻回去, 重看 开头. 仿佛看到斯人最初的面目, 几分莞尔, 几分唏嘘. 对大观园而言, 这开头就是 试才 题对额 , 读书者第一次随着贾政, 透过宝玉 的文字, 领略园内风光. 那时的园子, 规模初 具, 正值三春, 整体气象是 池边两行垂柳, 杂着桃杏, 遮天蔽日, 真无一些尘土. 当此 之时, 黛玉还不曾葬花, 龄官还不曾画蔷, 晴 雯还不曾撕扇, 宝玉还不曾对杏长叹, 海棠 还不曾半枯, 残荷还不曾拔掉, 一切的一切, 生机勃勃, 元气淋漓. 一元复始, 万象更新. 有时候想, 作者为什么要在省亲之前, 专门写这一次题对额. 当然是结构的需要, 情节的需要. 脂批曾说: 大观园系玉兄与十 二钗之太虚幻境, 岂可草率? 又说: 宝玉系 诸艳之冠, 故大观园对额必得玉兄题跋. 除 此之外, 我想, 大约还是作者的偏爱吧, 太爱 这三春园林, 所以要在省亲季之前, 不惜提 前大半年, 大写特写一次. 试想, 省亲在元宵 节, 隆冬未过, 园林之内, 两边石栏上, 皆系 水晶玻璃各色风灯, 点的如银光雪浪;

上面 柳杏诸树虽无花叶, 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 势作成, 粘于枝上的, 每一株悬灯数盏;

更兼 池中荷荇凫鹭之属, 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 就的. 纵然上下争辉, 堪称 玻璃世界, 珠宝 乾坤 , 但除了这种种人力打造的繁华外, 还 有什么可看呢? 什么样的人力, 才抵得过三 春天然、 无边烟景? 可怜的元春, 贵为省亲主 角, 这园林风景的精华, 却一眼也没看到. 所以我总觉得, 这次题对额的季节, 是 特意安排的. 未必非是三春, 但被作者强行 安排在三春. 黛玉说: 这园子盖才盖了一 年 ;

贾琏汇报, 各色帘子幔子 也不过秋天 都全了 ;

王夫人等日日忙乱, 直到十月将 尽, 幸皆全备 ……这大半年的工作算起来 都是装修了. 按原文即便上年底贾琏到家马 上动工的话, 到此时题对额, 不过三四个月, 盖房子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但小说 就是小说, 那里拘泥了那么多. 那一天, 被宝玉和众人一一评点品题过 的园林, 仿佛于洪荒含混中, 忽然有了性灵, 面目开始分明, 成了 这一座 这一株 . 比 如怡红院前那株西府海棠. 其势若伞, 丝垂 翠缕, 葩吐丹砂. 人间何代无此树, 何处无 此花? 但经宝玉一评: 红晕若施脂, 轻弱似 扶病 , 就是大观园的海棠, 是隔着看红儿发 呆的这一株, 是麝月在树下晾手巾的这一 株, 是 凭栏垂绛袖 , 与芭蕉 对立东风里, 主人应解怜 的这一株, 不再是唐明皇的 春 睡未足 , 不再是苏东坡的 高烧银烛照红 妆 , 也不再是刘克庄的 爱花成癖 今夕不 来花下饮, 明朝空向枝头觅 . ――人们常说 的 在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 指的就是这 一种吧. 再比如潇湘馆的出场: 忽抬头看见 前面一带粉垣, 里面数楹修舍, 有千百竿翠 竹遮映. 贾政感慨: 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 书, 不枉虚生一世. 宝玉题名 有凤来仪 四字. 如此清丽堂皇的色调, 以后竟做了林妹 妹的伤心处. 三春明媚, 且去看花. 春雨惊春清谷天 香槟 万象 散笔 万象2016 年4月7日星期四 责编陈溶冰 责校陈燕芬 美编张海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