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化境芦苇》

老式的八仙桌上, 常会摆放着茶盘、 茶壶以及几个杯子, 若是客来, 这些都派 得上用场.

外祖父有两个嗜好: 饮酒与喝茶.专 用的壶, 摩挲得深褐发亮, 长年累月用来 沏茶, 晨起后常端着它, 怡然自得地喝着. 小时候曾央求外祖父给我喝, 他倒也没拒 绝, 从翘起的壶口, 倒出和熬出的药汁差 不多的茶水, 稍微抿一口, 再也不愿意喝 完. 原来, 老人喝的, 并不是什么好滋味, 对于茶的初始印象也大打折扣. 成年后才 知道,茶味种种, 并不都像药汁一样苦. 只 是外祖父喝价廉的茶, 才苦涩难咽. 那把小茶壶, 样子古朴, 端坐如未长 成的南瓜, 又好似一朵微微打开的莲瓣, 壶盖用一根细绳拴于壶把上, 以防碰落盖 子. 或许清洗时不留意, 那壶盖仍碰豁了 口, 刚注入水时, 热气会袅袅地从豁口冒 出, 将茶香先行一步地散发出来. 貌不惊 人的茶壶来自宜兴, 紫砂是宜兴的名片. 清代李渔在 《闲情偶寄》 中提到: 茗注莫妙 于砂, 壶之精者, 莫过于阳羡. 所谓 茗注 就是茶壶, 茶 壶没有比紫砂壶更妙的, 最精 致的壶, 莫过于阳羡.阳羡就 是宜兴.李渔还写道: 是人皆 知矣. 数十年前经过此地, 窗外之景忽与别 处不同, 路边各种紫砂器皿陈列, 车子停 下, 满车的人都径入店铺, 所购之物多为 紫砂茶具. 父亲也买了一把, 壶面一丛暗 蓝的兰, 极为雅致. 可惜, 这把茶壶一直高 置于柜, 寂寞如山林古庙, 家里人总觉得, 精雅之物要存留着, 舍不得轻易使用. 晚间, 一袋瓜子, 一壶茶, 嗑的壳如小 山丘, 茶续了一回又一回, 直饮十八杯有 余, 当然不是 牛饮 . 茶杯只有半个乒乓球 大小, 几只小茶杯放在胖圆的紫砂 壶边, 如同母鸡带着一窝刚孵出不 久的小雏. 不善饮酒, 醉后易失态;

还是 茶好, 茶逢知己千杯少, 一壶普洱 喜相逢. 与朋友们喝到深夜, 留下壶和杯, 慢慢冷却, 窗外弯月如钩, 和丰子恺的漫 画意境, 相差无几了. 紫砂壶有仙风道骨, 文人喜用, 参禅 悟道, 诗书画印, 常以之为伴, 盈盈一握, 抚慰心灵. 人到中年, 养一把壶, 看几本书 或写字, 的确别有趣味. 一把壶, 初用时竟 然也生分, 用久了才滋味绵厚. 家里多用瓷壶, 粗放却白净, 乡间家家 皆有, 或绘以喜鹊登枝, 或绘以梅兰松竹, 有家常的烟火气, 一用多年. 早晨投放茶 叶, 一家人喝上一天, 兑水后, 可放在稻草 编的草焐子里保温. 鲁迅先生曾在一篇文 章中写道: 草囤里加棉花套, 中间一把大 锡壶, 满装开水, 另外一只茶缸, 泡上浓茶 汁, 随时可以倒取, 掺和了喝, 从早到晚没 有缺乏. 游子返乡, 聊天喝茶. 那老旧的壶, 那 浓苦的茶, 一下子就把每个人带回了清纯 的童年. 似乎, 外祖父正为客人倒壶中之 茶. 细算起来, 他已过世十余年了, 再也品 不到那熟悉、 醇厚的老式茶香了. 2019年7月5日 星期五 版面编辑: 张继合 视觉编辑: 喻萍 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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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前浪之 死 蒋子龙 化境芦苇杨辉素 蒋子龙专栏 曾看到一位折纸高手在分享折 纸技巧,在他的示范下,一张空无 一物的纸张,翻转折叠,一只 灵 魂兽 便出现于手掌之上. 灵魂 兽 大约是西方魔幻故事中的一种 小兽,令人赞叹的是,仅仅用一张 纸,就能折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形 象,的确令人赞叹. 灵魂兽 的名 字也很有趣,宛若这只纸做的小 兽,真有了活跃的灵魂. 折纸是许多人的童年记忆, 比如 折纸飞机、 纸船与纸塔, 等等. 现在的 中年人也许是受折纸影响最大的, 后 来的年轻人娱乐方式越来越多, 也就 少有时间、 少有机缘再接触折纸了. 折纸的起源, 有中国起源说、 日 本起源说和西班牙起源说. 总该先 有纸吧, 如果造纸最早出现在中国, 那么, 折纸就极有可能起源于中国. 世人把折纸当成日常生活的小玩意 儿, 在日本与西班牙, 却把折纸真正 当艺术来看待. 据说, 日本以及西欧 一些国家都有专业的折纸协会, 得 是有一定功力的折纸达人才能加入 这个协会. 中国似乎没有, 可能风俗 各异, 没怎么把折纸当回事儿吧. 纸张的用途太大了, 不只用于记 载、 传承文化, 还可以用于娱乐, 它在 生活里的实用价值也很大. 五代十国 时期, 一位名叫李邺的人在宫中做纸 鸢, 就是后来的风筝, 这算是早期的 折纸作品了. 春节时, 贴在窗户上的 窗花, 要先折后剪, 也是折纸的一种. 古书有记载: 鲁班削竹为鹊, 成而飞 云 , 公输般变木鸢, 以窥宋城 . 看来, 折纸不但有观赏性, 更有五花八 门的实用效果. 其实, 纸张也曾是世间罕物. 农 村一些家庭, 一度很难见到纸张. 即 便一张报纸也是稀有物品, 更别说印 刷整齐、 清晰的书籍以及制作简单爽 目的习字本子了. 在古代小说里, 纸也是最常见的 主角 之一, 无论是历史小说、 武侠 小说还是言情小说, 都不乏与纸有关 的描写. 贼人入户行窃, 要先用唾沫 蘸在手指头上把窗户纸捅破, 然后, 吹进去一种雾状的迷药. 此外, 等待 约会的深闺女子, 隔着窗户纸看月影 花影, 一直等到心上人的身影出现, 才满心欢喜地去开门. 蒲松龄写 《聊 斋志异》 , 也常用窗户纸渲染气氛, 窗纸破裂 捅窗外窥 等描写, 让年 幼的读者们吓破了胆. 在中国古典诗歌当中,凡是与 窗纸有关的句子, 都意境非凡、 引人 遐思.诗人陆游对窗纸情有独钟, 他的诗中多次出现有关窗纸的句 子,比如 急雪鸣窗纸,孤灯耿地 炉 东为读书窗,初日满窗纸 朔风吹雪飞万里,三更蔌蔌鸣窗 纸 ……此外, 白居易也曾写过 微 酣静坐未能眠, 风霰萧萧打窗纸 . 范成大则留下诗句: 晚来拭净南窗 纸,便觉斜阳一倍红…… 纸张曾经是中华文化中各种诗 词歌赋的载体. 眼下, 人们对于纸张 的依赖正日益减少, 从环保的角度看 这是好事, 但总感觉纸张虽然在未来 生活中开始退场, 但其间所承载的灵 魂却不能贸然丢掉. 那些留存在纸张 上的唐诗宋词元曲小说等, 都有一片 独属自己的文化时空. 这种绰约的纸 上风情与诗意隽永的历史遗存, 才蕴 含着纸张的灵魂吧.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我从不认为, 白洋淀的蒹葭会逊色于 秦地的蒹葭, 古时不会, 现在更不会. 蒹, 一种像芦苇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