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葡萄干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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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秋粮贩子的四轮车在村口鸣了一会儿笛, 便 开始用电喇叭播放起了戏曲, 什么 《卷席筒》 《朝 阳沟》 , 一曲接一曲, 闹得村口赶集般的欢腾.

秋收已经煞尾. 只是有的人家还没把玉米秆 运回来, 有的人家却已经开始犁地, 即使人手不 等, 做活的利索程度不等, 先先后后相差也不大. 这些粮贩子来到这儿, 刚好是村民欲用大豆、 芝麻、 玉米换钱的时候. 不少人拉来秋粮, 要粮贩子 过磅, 又嫌贩子的磅里有花窍, 提出用新才的磅. 新才有时也收粮食, 用于他的养猪场. 同村近邻, 大伙相信他的磅公平, 不压一分的秤. 便有人疾 步向新才家推磅. 一会儿跑回来, 说家中没人. 新才正和伍金打架, 在北沟地里. 这大忙 的天, 他俩肯定吃错了药, 竟能闲得去打架. 快 叫治保主任王小山去呀, 出了人命可咋办? 王小山就在那地里收玉米秆哩. 他就不 制止? 他说了, 叫他们打吧, 打一会儿没劲了, 就会停下来. 人群中呼啦一下, 分出了两拨儿, 有的跟新才走得近, 有的跟伍金铁哥们儿. 放下 粮车, 纷纷朝北沟地里奔去. 北沟这边. 新才和伍金全都光了膀子, 你来 我往, 你冲我挡, 互相击打着. 两人约好了似的, 比拳击比赛都显文明, 他们的拳头只打对方的胸 背, 谁都不往脸上打, 也没人用脚踢. 别看满地坷 垃, 谁都不抓一块掷向对方. 两人也不说话, 憋着 气击打对手. 这没有裁判的比赛, 累得二人呼呼 地喘气. 新才女人赶到那儿想劝劝, 新才吼一声: 滚一边去. 她只好蹲在地头抹泪. 王小山早就瞅出了门道. 他将村口拥来的这 帮人拦在地头上. 他双手张开像翅膀, 呼扇呼扇, 说大家都别过来, 好好看场戏. 大家停下, 说你治 保主任就这样看笑话啊! 王小山说, 你们细瞅瞅, 他们那体型, 那肉膘, 那身高, 一个重量级选手. 再看他们的打法, 谁都不玩阴不使绊子. 这是一 场难得的友谊赛啊! 算是你们有眼福哇. 他成了这场 友谊 赛的解说嘉宾. 论起友谊, 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二位以前可是 铁哥们儿. 两人自小同学, 中学毕业后一块到南 乡贩过豆子和大米, 又一块到关外卖过味精, 都 干过一阵味精厂的推销员. 厂子倒闭后, 新才回 村, 农闲时继续零打零敲地做点生意, 而伍金在 外继续跑, 娶了女人才收心, 在县城里弄了个铺 子搞小商品批发. 生了孩子后, 新才认伍金的儿 子为干儿子, 自己大女儿认了伍金做干爹. 这几年, 新才和大女婿办养猪场, 用的饲料 添加剂全是伍金从县城运回来的. 据说, 所花的 钱全是伍金先垫上, 年底栏里成猪卖掉, 新才才 还钱给他. 而新才的小女儿辍了学, 不想待在家 中打坷垃, 也到伍金的批发铺来, 吃住在伍金家 里……伍金的田地生了虫长了草, 他们夫妻在城 里, 全是新才女人帮助打药除草. 如今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呢? 等他们真的打累了, 各自坐在自家地里, 四 只脚都蹬在地墒沟里, 喘着粗气时, 人群才随王 小山靠了过去. 不等人群中的亲戚朋友安慰他们, 他们已朝 人们摆着手, 说没事没事, 你们该忙啥忙啥去. 这 群人还算识趣, 三三两两地离去了. 有人跑过来 要新才家钥匙, 借磅. 新才指指地头正抹泪的女 人. 女人跟了那人回去推磅. 只剩下三个男人, 野地里显得很静. 王小山拿出烟, 想让他们吸烟. 结果弹弹烟 盒笑着说, 不好意思, 只剩下一根, 给你们谁都不 合适, 还是我自个儿吸吧. 伍金从上衣口袋里摸 出半包烟, 抽一支让给他, 然后把烟盒丢在地上. 新才也摸自己上衣, 没摸到烟, 也不客气, 拿起伍 金的烟盒磕出了一支点上. 伍金瞪着眼, 指着新才刚刚犁过的地, 说: 你自己瞅瞅, 地边儿全翻到你家那边去了, 还犁 的是伏窖, 你为啥不犁绞窖呀? 我去年犁的是绞窖, 今年该犁成伏窖了. 新才说. 王小山看看, 就是伏窖. 只有种地的人明白, 犁伏窖是占些便宜的, 两边的土往中间地脊上 靠, 墒沟翻过来, 只能用邻家的土肥来填了. 但是 人家并不是年年犁的伏窖, 而是隔一年犁一回, 也不为过分. 地身中不可能堆成个伏子脊来. 而 伍金家的刚刚拉了玉米秆, 还没犁呢. 你也别想拿我的错, 谁不叫你犁伏窖了. 新才说. 我没你那工夫, 啥家具都置办全了. 我用悬 耕机犁, 地全是平的, 没有伏窖与绞窖. 我不想占 人家便宜, 把墒沟都翻过去. 伍金说. 再翻墒沟, 耩麦时也耩不到你地里. 地界石 当家. 新才反驳. 两人又斗了会儿嘴. 王小山一听, 乐了, 明白 二人为了个伏窖打架, 这与多年友谊比起来, 太 不值了. 王小山说: 都消消气, 忙完秋收还要种麦 呢. 别光掏力打架, 留点劲种麦. 也许, 全村只有王小山明白这二位打架的根 在哪儿弯着呢. 他在城里的家电铺子与伍金的不 远. 他的闺女经常向他通报信息. 半个月前, 新才 的小女儿已经不在伍金那儿干了, 自然也不住在 他家. 她来县城的新鲜劲儿一过, 就觉得这儿太 嘈太累. 她开始偷懒. 伍金也不责怪她, 孩子嘛, 贪玩贪睡, 谁都从那儿过来的. 他不晓得这孩子 天天上网吧, 在网上谈恋爱. 忽一日, 留下一封 信, 偷偷跟一个男孩子跑到深圳去了. 伍金觉得 没负责任, 对不住新才, 叫王小山把信转给新才 看. 新才看完就说, 这个伍金, 我把孩子交给你, 以为你把她当亲生的对待, 你咋也惯她? 气得将 信撕得粉碎. 王小山去县城看生意时, 伍金拉他 喝酒. 酒后, 他说了新才撕信的事. 伍金的脸刷地 红了. 说新才也不是原先的新才了, 欠了三年的 饲料添加剂钱都不还, 我这儿吧, 刚给孩子买了 套房子, 借了人家不少钱, 急 (挤) 得像麻蒴子一 样. 他竟说去年闹猪瘟, 前年闹口蹄疫, 养猪场光 赔没赚. 可是, 他女婿的轿车是从石头里蹦出来 的? 他家的洋楼是吹起来的吗? 他咋能这样不够 朋友? 是的, 二妮我没看好, 可你瞅瞅我忙的, 天 天像没头苍蝇似的, 东一头西一头地撞, 放屁的 空儿都没有啊. 我可没有他在乡下养猪潇洒啊! ……王小山比谁都明白, 这俩人的友谊, 与 大海刚好相反, 海面无风三尺浪, 波涛汹涌, 海中 却是平静的. 他们是表面和睦, 内心已有了隔阂. 这种隔阂, 也许更需要打一架来沟通沟通, 应了 村中一句俗话: 有一好就得有一恼. 三人默默吸完半盒烟. 王小山拉拉他们俩, 说你们架也打了, 气也出了, 笑话也叫人看去了. 但心窝的话却没有掏出来, 多年的友谊如果这么 抛了, 我替你们惋惜. 我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