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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 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 新作品 ・ 小说 拥挤忙乱了多日的长途汽车站, 到了大年 二十九一下稀松散漫了. 这时间回家的人, 大都 是忽然想回家的人了. 比如说我, 本来打算过年 不回家了, 之前跟父亲也通了电话, 父亲说你们 就不要回来了, 没病没灾的都好着呢, 一来一去 的麻烦, 搅销也大. 父亲当然是在为我着想. 我 刚刚买了房, 贷款

40 万, 父亲听到这个数字, 半 天没有吱声. 麻烦确实是麻烦, 从省城回家, 要 坐五六个小时班车才到镇上, 离家还有

40 多里 山路, 坐4个小时蹦蹦车才能到家, 而蹦蹦车也 只有集上才有. 父亲前面的话是铺垫, 搅销大 才是重点. 搅销大 包括来回车费、 给父母兄嫂 舅舅姑姨家的礼物和孩子们的压岁钱. 这是一 笔不小的开支. 我是家中惟一有正式工作的人, 而且是在政府部门工作, 用家乡人的话说, 是干 部, 这身份那出手就不能小气. 父亲为了省钱, 极尽抠门之能事, 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 一日省 一把, 三年买匹马 , 但在这些事上却极力鼓动 我大方. 回家过个年没有2000块出不来. 我也不 打算回去, 可随着年关一天天逼近, 电视上有关 回家跟老人过年的温馨广告让我心里难安. 老 婆看出来了, 说回去吧. 我有些犹豫, 老婆说回 吧, 钱只有花才会再来, 一年里老人就盼望个过 年. 我说花钱倒是不怕, 咱喝一个月稀饭也能省 回来, 就是大过年的把你丢下了, 要不咱一起回 吧. 她说她回娘家过年, 爹妈就她一个女儿, 也 挺孤单的. 我亲了亲老婆就决定回家了. 毕竟 忽然 是不正常的, 虽然车站没有了 往日的人头攒动, 但 忽然 想回家的人还是不 少. 能到我们镇上的班车只有一趟, 上车一看, 还好, 有两个空座位, 一个穿羽绒服的大胖子旁 边有个空位置, 但他几乎把两个座位都占了, 包 还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而且在假寐. 他的心思我 能理解, 在还有空座位的情况下, 上车的人一看 这架势, 自然不会选胖子旁边的位置, 如果再不 上来人, 一人坐两个位置, 自然宽敞舒服, 毕竟 是要走几百公里的路程. 另一排坐着一位女子, 我当然选择坐在她旁边. 我走过去问这位置有 人吗? 她摘下耳塞式耳机看着我, 我又问这位置 有人吗? 她冲我笑笑说没人. 说着还往里靠靠. 我说谢谢. 她又冲我笑笑. 她长得端庄秀丽, 瓜 子脸很干净, 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很迷人. 我说: 回家? 她说: 回家, 你也回家? 我点点头说: 柳树峪. 她说: 离我们村十几里地. 我说: 你家是? 她说: 黄花坪. 我说: 咋也这时间才回? 她停顿了一下, 说: 没打算回, 年近了, 忽 然想回家了, 你咋也这时间才回? 我笑笑说: 和你一样, 忽然想回家了. 也是一个 忽然 想回家的人. 我坐下后, 她 又戴上耳机. 原本想着和她一路上说说话, 可是 她戴上了耳机, 便不好叨扰了. 我想她应该是大 学生吧, 可能是带家教延误了回家的时间. 我掏 出一本书, 看了没几页, 便睡去了. 路是普通的 柏油路, 年长日久, 坑洼不平, 几次被颠簸醒来, 看她还塞着耳塞, 就复又睡去了. 车刹得有些猛, 被晃醒的我抬眼看看, 黄花 坪到了. 窗外, 黄风土雾的, 风呜呜地啸叫着. 又 是一个风天. 到了冬季, 我们这里刮风是经常性 的, 天地之间充塞着灰黄色的尘雾, 太阳模糊成 了一团米糕, 散射到大地上的光黏稠混浊, 给人 黄昏迟暮的感觉, 其实才下午1点多钟. 她说: 我下车了. 我站起来说: 我也下车. 她有些意外地说: 你也在这里下? 我点点头. 本来我是打算坐到镇上, 再找同学用摩托 车把我捎回去. 可她要下车, 我决定也在这里下 车. 在这里下车, 就意味着我要走

20 多里的山 路. 我是个驴友, 走路对我来说不是个啥事. 下车的就我们两个. 离开了公路, 便是石子 路了, 石子硌得行李箱的两个小轮一蹦一跳, 加 上给风一卷, 几次翻倒. 她就把包横过来提着 走. 从这里到黄花坪有六七里路程, 说远不远, 说近也不近. 我说: 箱子我来提吧. 她说: 你还有

20 里路程哩, 你先走吧, 我 能回去, 别耽误得你走夜路. 我说: 这才过晌午, 离天黑还有四五个小 时, 赶黑到家就行. 她咬咬嘴唇说: 你还是赶路吧, 我不远, 几 里路. 我说: 我就是赶路, 也得从你们庄上经 过. 她说: 那谢谢你. 我笑笑说: 还生分, 能相遇就是缘分. 她笑笑说: 你的包我背着吧. 我的包是双肩的, 背着自然轻松了. 也不 沉, 没带多少东西给舅舅、 姑妈诸亲戚, 都打算 给点钱, 买给他们礼物, 他们舍不得吃喝, 有些 东西都放坏了. 我说: 没让家里人来接你? 她说: 家里没有电话, 再说也不远. 箱子确实很沉. 由此我判断她该是在外面 打工的, 上大学的孩子一般没有这么沉的箱子, 因为他们还没有挣钱. 荒野空旷, 看不到一个人影, 连牛羊也不见 一只. 腊月二十九了, 昨日是镇上的年集 (最后 一个集) , 人们的年货都已办齐, 谁还会到这风 吹石头跑的旷野里来呢. 风就像是大海的波浪, 一浪一浪的, 每个风头打过来, 就得背过身去, 等风头过去, 继续上路. 行至一个壕湾, 有几棵榆树, 她停下脚步, 靠着一棵树说: 我不远了, 翻过前面的山梁就 到, 你赶路吧, 我缓缓再走. 说着把包从肩上卸 下来递过来, 谢谢你. 这道大梁叫燕麦岭, 是因为山岭上遍生野 燕麦而得名. 雨水广的年份, 初秋时节野燕麦一 片银白, 风掠过野燕麦, 耳坠般的麦粒儿铃铛一 样悦耳. 以前经常翻越, 一上一下有三四里地, 这么沉的箱子, 一个女子要带着翻越, 那是很艰 难的, 尽管天色尚早, 挪她也能挪回家去, 可是 这荒野, 这风天, 把她一个孤零零丢在这里, 怎 么能做出来呢? 我说: 我也缓缓, 天还早哩, 有 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来得及. 她笑笑说: 你走吧, 还有20里路要走. 看她眼光有些飘忽, 我忽然想到她是不是 要等什么人, 就说: 你要等什么人吗? 她摇摇 头, 我笑笑说: 真的? 她也笑笑说: 你这人, 我骗你干啥. 壕湾不但不避风, 反而成了风的通道, 风从 山坡上扑下来, 被两边的山梁一夹, 越发凶猛, 虽然有树可依靠, 但风从袖管、 领口、 裤腿直往 里灌, 往骨缝儿里钻. 她咬咬嘴唇说: 你走吧, 我、 我天黑了才进 村哩. 我有些敏感起来: 你把我看成坏人了? 她嘻嘻一笑说: 你长得倒像个佛, 慈眉善 目的. 我说: 那你为啥天黑了才进村呢? 话问出来我就后悔了, 这话问得就像打探 人家的隐私一样, 很有些不道德. 她没有回答, 把头扭过去, 向远方眺望. 我想到了逃婚, 在我们这一带, 这几年逃婚 的多了. 家里做主, 嫁得不称心, 就逃, 毕竟像她 这年纪的, 大都在城里打工, 见了世面, 想法活 络了, 不像她们的母亲那么认命了. 据此我基本 上断定她可能遭遇了不幸的婚姻, 那就更不能 把她一个人撂在这黄风土雾的荒野之中了. 我从树上扳下些枯枝, 又在壕沟里搂了些 蒿柴. 在避风的一截悬崖下架起了一堆火. 火焰 升起来, 我说: 要有洋芋烧着多好. 她说: 你也爱吃烧洋芋? 我说: 小时候经常烧着吃, 到城里就没处 烧着吃了. 她说: 我有火腿肠、 面包, 咱们烤着吃. 我说: 我包里也有. 于是我们就烧烤起来. 面包和火腿肠经过 柴火烟熏火燎, 别有风味. 我掏出一瓶酒来打开, 递给她说: 喝两口 打打寒气. 她抿了一口, 就专心专意烤着食物. 我侧眼打量着她, 她遇了啥事, 真是逃婚吗? 我 想她肯定想问我的情况, 可她不问我, 那就意味 着也不愿我问她, 我要问也是白问. 她说: 风越来越大了, 你不赶路就得走夜 路了. 我坚持说: 同行不舍伴, 这么大的风, 反正 我也得从你们村上经过. 她说: 要不这样, 风这么大, 又是戗风, 沙 子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你到我家住上一晚, 明 早赶回去, 明天年三十, 也不耽误过个囫囵年. 我说: 也好. 她就有些开心, 抓过酒瓶喝了一大口, 说: 我家有自行车, 骑上省力多了. 我说: 好. 火败落下去了, 我去扳枯枝, 她说: 不加柴 了, 我们回吧. 我说: 不急, 天还早呢. 她咬咬嘴唇说: 回! 村庄依燕麦岭坐落, 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 虽然明天才是大年三十, 但其实年已经来了. 村 庄里炸起零星的年炮. 进村并未见到狗, 只有几 声狗的叫声, 很零散, 反而让村庄更寥落了. 风 沙实在太大, 天气也太寒冷, 狗都钻进窝里不愿 扑出来. 整个村庄只有风在啸叫. 一进院子, 迎上了一个老汉说: 月梅, 你咋 回来了? 哎呀…… 抬眼看到我, 老汉把袖在袖筒里的双手抽 出来, 搓搓, 谦和地笑着对我说: 这天冷得, 快 进屋暖和. 又冲着屋里喊: 他妈, 来人了. 回来也不赶早说一声, 屋子都冷僵着哩, 先到东屋里坐, 我去架火. 我打量了一下, 房子还是挺阔的, 五间砖瓦 房, 翘檐隆脊, 屋脊上还有一对头对头的鸽子, 院子很宽敞, 地也用红砖墁了. 妈, 我回来了. 月梅冲着屋里叫了一声. 门帘一挑, 露出一个头来, 说: 梅, 快进来, 冷死了. 进了屋, 娘拉住女儿的手盯着端详, 月梅在 娘的脸上拧了一下, 说: 看啥看, 你又不想我! 娘哇一声就哭了, 月梅说: 哎呀, 不识耍 嘛, 别哭噻, 后面还有人呢. 娘这才放开女儿的 手, 抹了两把眼泪说: 咋不早说嘛, 妈鸡麻眼 了, 没看清, 这天雾罩罩的, 快炕上坐, 炕上暖 和. 说着又扯着月梅出去了: 是对象? …… 不是对象? …… 你说呀. 嗯. 我的天神啊, 你个瓜女子呀, 把他带家来 做甚? 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唉, 我们两眼墨黑的能看个啥, 你自己把 持就行了. 迟早不得见你们嘛. 是老汉的声音. 你呀,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 你们过好了就 行, 就当我们死了, 咋这么不醒事呢. 当你们死了, 看说得轻巧, 一句话就把命 要了, 不说了, 快做饭, 过年家里准备啥了? 宰了两只鸡. 没打猪肉? 今年猪肉贵得, 也不知道你们回来. 初一饺子也不吃了? 鸡肉也能包饺子, 也好吃哩. 给你们的钱呢? 就知道抠, 就知道给你儿 子扒光阴, 早知道我买点带回来. 他爹, 你出去借上二斤肉, 要不买上二斤 也行, 三眼家昨天不宰猪了吗? 你们赶紧进去, 把人晾在那里算甚? 我这 就去. 爹, 算了, 大过年的借肉, 给人家咋说? 有啥不好说的, 谁家过年没借过肉? 我忙从屋里出来说: 月梅, 你还想吃肉, 城 里才吃过, 路上又吃了烧烤. 月梅笑笑, 说: 爹, 别去了, 你赶紧把那屋 烧热了. 屋里很暖和, 但有些暗. 月梅说: 鸡麻眼了 还点这么暗的泡子, 有没有大一点的? 月梅娘边OO@@地翻找, 边说: 眼睛不 清干, 做不了针线, 费那电做啥. 月梅说: 电视还没买? 又看不懂, 也收不了几个台, 买那做啥, 张 旺家买的电视, 雪花大得都看不成. 哼, 就知道给你儿子扒光阴吧. 你嫂子生个儿子, 你知道不? 能不知道, 满月我给打了1000哩. 月梅娘摸索了半天, 拿出一个灯泡, 说: 25W的. 月梅说: 还有没有大点的? 还有个60W的, 打算明晚才点呢. 拿出来, 黑沉沉的着急人. 换了 60W 的灯泡, 屋子一下子亮堂了. 这 是集吃住于一体的屋子, 一切都很简约. 当地架 着一个火炉, 火炉上墩着个铝壶, 扑哧扑哧的, 铝壶失去了本色, 乌黑乌黑的. 月梅娘说: 快上炕坐, 地上太冷. 月梅说: 炕单黑洼洼的能坐人? 有新的呢, 明儿才打算换呢. 啥都等过年, 不过年就不过日子咧. 我脱鞋就上炕, 月梅一把扯住说: 等等. 说着打开行李箱, 掏出一个新炕单, 铺在上面. 我笑笑说: 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炕上滚大 的. 月梅说: 可现在不一样咧. 铺好了炕, 月梅说: 你洗个脸再上炕吧. 月梅把一个脸盆洗了一遍, 提起铝壶倒了 些热水, 试试水温, 从缸里舀了一瓢冷水掺上, 又从箱子里掏出自己的洗漱用品, 拿出一条毛 巾说: 用我的毛巾吧. 我洗过脸, 上了炕. 炕上真是热火. 月梅洗过脸, 问我带水杯没? 我说没有. 她 从包里掏出一个不锈钢茶杯, 用开水烫洗了, 泡 了茶说: 这是我喝水的杯子, 你喝吧. 我说: 你看你. 她嘻嘻一笑说: 你想吃点啥? 月梅爸进来, 满脸堆着笑, 说: 那边屋子热 起来得一阵子, 先在这屋里坐吧. 他从箱里摸出一包烟放在我面前, 月梅说: 你那烟人家吃? 老人憨厚地笑笑, 我说: 吃, 烟就是个冒烟 的东西. 我递给老汉一根烟, 老汉双手接了, 又递回 来, 挥挥烟锅说: 我吃这, 劲大, 过瘾. 月梅说: 你吃吧, 人家那烟你没吃过. 我又递过去, 忙给点上. 月梅娘开始做饭, 我说: 婶子做碗面就 行. 月梅娘说: 鸡煮好的, 烩个汤, 不麻烦. 我对月梅说: 月梅, 咱们在山背后吃了那 么多烧烤, 你还吃得进去? 月梅说: 你可别做假. 我说: 到家了做啥假. 月梅抿嘴一笑说: 他油水吃满腹着呢, 就 做碗面, 洋芋扁豆面. 月梅给火炉下面塞了几个洋芋, 我说: 其 实不吃饭, 吃这东西就行. 月梅爹说: 那咋行. 月梅过去帮娘做饭, 娘说: 你缓着, 走了这 么远的路. 还是把一只整鸡又炖了端上来. 月梅一个 劲往我碗里夹鸡肉, 我说: 月梅, 不怕我吃出病 来? 月梅说: 明天上路, 消化了. 月梅爹说: 明儿就走? 月梅说: 他柳树峪有亲戚. 洋芋扁豆面做得很地道, 我吃了两碗, 月梅 嘻嘻一笑说: 你还挺能吃的. 月梅爹说: 这娃, 说话没个分寸, 再吃一 碗. 我说: 好. 又吃了一碗. 吃过饭, 我递根烟过去, 月梅爹忙摆着手 说: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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