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黎文定 2019-09-11
版面主持 《小说选刊》 编辑部主任 《中华辞赋》 杂志总编辑 顾建平 责编/窦红宇 美编/冯伟

2019 年5月8日(接上期) 三 我妈像被人挖了一截身子的 麻蛇一样, 顺崖壁的缝隙蠕动.

枪 声已经停止了.隐隐约约响起火 的爆裂声.我妈嗅到了夜空中浓 烈的烟草味.敌人下毒手了.我 妈艰难地转过头, 半个天空烧起一 片疯狂的火, 火舌猛烈地炙烤着夜 的尊严. 我妈这时候就昏过去. 我妈睁开眼睛来的时候, 已经 是后半夜了.先映入眼帘的还是 一团红的火.浑身就痉挛起来, 像在做梦.她又闭上眼睛.想想.神志分明已清醒过来.而且一股 奇香猛烈地往我妈鼻孔钻, 浑身都 被这股奇香搅着.她再一次睁开 眼睛.火光中就有了钟乳石的轮 廓, 从洞顶垂下来, 像一节节发起 来的笋子, 很好看.她立刻判断出 是个溶洞.接着就望见了一个青 年汉子.矮个但非常壮实.上半 身赤裸着.一坨坨黑红的肌肉在 身体各个部位向外鼓起, 发泄着不 平或者愤怒似的, 却很美.汉子的 脸被一头浓密的黑发遮着, 看不大 清楚.偶尔随着火舌的跃动勾画 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脸来, 而且望得 见眼睛灼灼地闪着光亮.汉子正 凝神翻烤着一只兽腿.我妈不晓 得是什么野兽. 好一阵, 汉子抬起头来, 宽松 地笑笑说: 醒了.我妈看看, 问: 这 是哪儿?汉子说: 江边.如雷的涛 声就轰然响起来.金沙江,我妈说.汉子点点头.我妈就想挣扎 着坐起来, 但没有成功.不要动. 汉子一边翻兽腿一边说.我妈就 听话地躺下.汉子这时候已经把 兽腿烤好了, 就提着走过来说: 吃 点吧, 这是岩羊.我昨晚打到的, 刚好.汉子没往下说.我妈就笑 笑.凭汉子搂着她的脖颈托起来 坐住.我妈才望见负伤的左腿缠 上了一块黑色的破布, 已经包上草 药了.她眼窝就热热的, 想哭. 你是在哪儿看见我的,我妈问.她想尽快知道自己是怎么到 这个地方来的. 崖上, 汉子说. 你家是?我妈又问. 野牛涧. 哦!半天疯狂的火又回到我 妈眼前来.我妈紧问: 村里的父老 乡亲们如今怎样? 哎.汉子长长叹一口气.说: 房子烧了, 一半以上的人被杀了. 她……也死了. 她? 汉子低下头, 轻轻的说: 我们 屋头人.这几日就要生了. 哦. 村里剩下的人跑散了, 或者尾 红军走了. 你知道红军去向? 汉子摇摇头.说: 你安心养伤 吧.这儿, 安全, 只有岩羊敢走. 都不说话. 黎明就走来了, 先是灰蒙蒙的 雾气往洞口涌进来.我妈先嗅到, 但望不见.洞口正好让一块红色 的巨石斜斜地遮住.接着曙光就 曲曲折折射进来.再接着峡谷的 风又卷着水气猛烈地吹来, 洞门忽 忽地响. 四 我起了个大早. 我要去看日出, 我说. 村长大爷还蜷缩在厚厚的羊 毛毡子里.只露出半块褐色的脸 来.让晨光淡淡地射着, 望得见松 树皮一样裂痕.他嗯地答我一声, 又说: 顺半崖斜梭下去是船工大爷 的石屋.声音闷闷的在羊毛毡筒 里打两个转, 才钻出来传到我的耳 朵里. 我是要去江边看太阳.我在 心里说. 嗯.村长大爷又嗯一声, 并不 露出头来.羊毛毡筒里又慢慢钻 出一句话来: 他也是一个人, 哎. 奇怪, 村长大爷要告诉我什么呢. 我选择了另一条小路.小路 一直通到江底渡口.江水浩浩荡 荡到了这儿猛的转一个九十度大 弯.江面陡然开阔, 水势就变得平 缓了, 像是要松口气儿似的.一堵 石壁斜刺进江心, 叫江心石.正好 观日出日落. 下到半山, 我往江底望去, 望 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向江心石缓 慢地移动.江水这时候泛着白沫, 散乱的漂木从上游一根接一根冲 下来.搅动着浑浊的江水.我估 摸着这个时候离日出还有半个钟 头.但是红云已淡淡地抹上苍灰 的天空.就想那太阳从远处峡谷 缝里挣扎着冲上去的情景, 应该是 怎样一幅美丽的画面.那黑点就 移到江心石侧面了.是谁呢.我 在到达江底, 踏着温柔的沙滩逆流 而上去江心石的时候, 脑子里常常 就想这个问题.村长大爷告诉我 的船工大爷的石屋抬眼就能望见.一个石洞而已,我没什么兴趣.但是村长大爷为何要对我说 起这个船工, 说起他的石屋.我是 从来也没有问过这事的.但是村 长大爷对我说了, 似乎还不是无意 的.那么我与船大爷之间还是船 大爷与村长大爷之间、 还是船大爷、 我、 太阳之间有什么联系, 还有 石屋.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一点眉 目.我爬上江心石, 颤颤地扶着乱 石走.那黑点我看见了.就在一 块人高的石头平面上对着峡谷坐 着.头上是黑布缠的包头.神情 十分默然, 看样也是看日出的.我走近他才清楚地望见是个老人.七十左右.如一块被野火燎烧过 的青h栗木柴.奇瘦而且相当的 黑.老人赤着双脚, 五个脚趾自由 分开.我还望见左腿一侧有一个 桃仁大的黑洞, 阴森如一个黑色的 太阳, 背弓着, 像一块船板.脸被 岁月的刀片横横竖竖刻得不像样 子, 象大山中的皱褶.那里面该有 多少辛酸的故事呢.他是谁?我 就问: 大爷, 您也看日出. 大爷木然地转头望望我.我 才发现老人的眼睛非常明亮, 而且 刚毅, 而且神秘.是船大爷吧.我 心里想.随即又否定自己这种想 法.船大爷才不会稀罕这么个太 阳.可是除了船大爷又是谁.附 近是没有别的人家.我又回身望 望半崖上的石屋.石屋是静静的, 是肃穆的, 是威严的.恰如这个老 人的表情. 这是个神秘的老人.我这时 候才多少理解了一点村长大爷的 用意. 峡谷里一团橙红就悠忽一闪, 似乎整个峡谷跟着抖动了一下. 你, 来了啊.老人自言自语地 冒出一句. 谁来了, 我莫名其妙. 老人不理我.没容我尴尬的 表情生出来, 就如一滴水统统被那 红色溶了. 当然可以说是一幅画.套色 版画.江水可以省去, 朝雾可以省 去.就顶天立地涂两块深黑, 中间 任意留一道可见的峡缝.峡缝当 然十分的窄.十分窄的峡缝中渐 渐就有了一条橙红的光带凝住.接着出现的是一溜长长的血红, 在 峡缝中很美丽作痛苦挣扎状.这 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太阳出来 了.我的血液就随着太阳的上升 往头顶直涌, 这无疑是大自然力的 体现, 充分表现了力之美.就这样 单纯的两块不同颜色的画面, 把我 整个儿灵魂折磨着, 震撼着.我妈 五十年前是否也受到过这种折磨 和震撼?要不然会那么刻骨铭心.这个画面还让我想到了我们 这个民族.不也同样有过这类似 的痛苦的磨难和新生.万物尽在 这里庄严肃穆了. 那一溜长长地血红终于轮转 到峡谷南面去, 让深黑的峡谷一面 无情地遮住了.完成了一次神圣 的使命.这一带山, 这一带水, 这 一带高等或者低等的生物在一天 中享受了第一个太阳的恩赐.到了下晚,第二个太阳会从西边出来,跌落到那一面深深的峡谷中去. 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了, 妈 妈说的两个太阳照着的地方.那么,我妈的那笔债是在这儿欠的么?欠山的, 欠水的, 还是, 欠日月 星辰的? 老人慢慢收回目光.收回的 目光又给了我.姑娘, 你是.老人 问我.我告诉老人, 我叫解放, 从 昆明来.做什么呢.似乎是为妈 妈而来.还愿.找太阳.我说不 清.啊啊, 老人木然地应和着.并 不多说一个字.而我忽然觉得有 很多话想讲出来.又理不出个头 绪.就说: 这地方景色好美.这话 显得十分平淡而且多余. 那是, 老人说. 我又望望半崖上的石屋.石 屋像一只眼睛神秘地盯着我.我 不得不低下头来, 问: 你家就是船 大爷吧. 嗯. 就住那石屋? 嗯. 就你.我忽然打住, 怎么会这 样问.村长大爷明明告诉我, 船大 爷孤身一人. 谁知船大爷却平静地作了回 答: 嗯, 还有他. 他!是谁.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回事.我的脑子里迅即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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