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烂衣小孩 2019-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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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3月13 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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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号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其实, 做针比这复杂得多.父亲就是一 位靠做针谋生、 拉扯我们几兄弟长大 的手艺人.和许多木匠、 砖瓦匠等手 艺人的区别在于, 针匠只能呆在自己 家里, 一根一根, 慢慢做.个中滋味, 只有自己知道. 物资匮乏的年代, 不要说用铁棒 磨针, 就是细铁丝也难买.买铁丝要 到县城去,没车,父亲走路.天还没亮就出发,四十多里,父亲靠一双脚一天打个来回.下午放学回家, 看见 父亲没在巷口做针, 而是躺在床上呻 吟, 就知道是买铁丝往来太累了.一百多斤铁丝,背那么远的路,可以想象很艰难.父亲一生做针, 就是靠这 样的韧性, 挺过来的. 买回粗铁丝, 父亲把冲了很多细 密小眼的钢模板绑在门柱上, 将铁丝 穿过小眼,一头用钳子夹住,使劲儿拉细.最初几厘米,很好拉,但随着铁丝越拉越长, 从几米到几

十、 上百、 上千米,就不好拉了.一个原因,太长了,不好使力;

另外,铁丝长了,稍不留神, 就会搅成一团. 我们家后门出来是一个巷子.由于巷口有人路过,拉的时候,我们都从外面往屋里拉.拉完后, 父亲用 手臂缠绕起来,一圈一圈,挂在墙壁上, 规规矩矩的. 当然, 也不只拉一个型号.用来 做针的铁丝一般有三种: 二十二号铁 丝,最细,做绣花针,也是最短的;

稍微粗一点的是二十号铁丝,做小针,缝补衣服;

再粗一个型号是十八号铁 丝,做大针,用来纳鞋垫、打鞋底、缝补袄子等;

还有一种更长的,十来厘米,用来缝被子、蚊帐等,叫绗针,也是用十八号铁丝做的. 有时, 做完作业的我们看见父亲 拉得满头大汗, 就跑过去帮着拉.看见我们加入,父亲来了劲儿,把声音吼得更大:

一、

二、三!拉! 由于用力过猛, 绑在门框上的钢板一下松脱 了, 哗啦 一声,父亲和我们跌撞在一起. 拉细的铁丝,父亲用一把特制的、被固定在板凳上的大钳子 咔嚓咔嚓 铰出不同的小节, 再用锉刀, 把小节的铁丝一端锉成小尖.锉的同时,父亲捏住铁丝灵活地旋转,随着一声声 不、不 笨钝的声音响起,铁屑缓缓飘洒, 针尖慢慢显山露水. 锉好针尖, 就用一把精致的小铁 锤,控制好力度, 啪啪 地把另一头敲扁.小铁锤的把是用竹子做的.现在很难看见这些工具了.偶尔在大街上的补鞋摊, 还能看见鞋匠们用 来敲打鞋跟. 时间久了, 那小把已被父亲摩挲 得光滑一片,虽失去竹子本色,却有了灵性.父亲的每一锤下去, 都很精 准, 力度刚好.看见父亲很轻松的样 子, 我们拿起来一敲, 不是把手敲了, 就是力量太大, 把铁丝敲破, 导致后面 无法钻针眼而报废. 锉、敲,都在一个像现在笔记本电脑的小台面上完成.台面用一块厚实的青杠树做成.因针很细小, 不能乱放,所以,在台面上挖出几个凹槽, 分别放置铁丝小节、 锉好针尖的、 敲扁针鼻的、报废的,很是规整.做好的毛坯, 父亲则按照长短粗细分类 放在竹筒里, 方便区别. 父亲挂一副眼镜,坐在小凳上,一根一根地锉, 一根一根地敲.夏天 蚊子特别多, 黑压压一片叮咬在父亲 腿上,父亲 哎哟 一声,一巴掌打过去,满手鲜血;

父亲拿破衣服把腿脚裹了,但捂着热,就点蚊香.黄昏的阳光照进巷口,袅袅淡烟中,父亲清瘦、弯曲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像一张弓.冬天,巷口外飘着雪,父亲用破袄子包着,下面烤一个火烘笼,因太专注, 衣服经常被烤起洞洞眼眼. 敲扁之后, 开始钻针眼.父亲左 手捏针, 右手提钻子, 点一滴清油, 提 起钻子一下挨到针鼻上, 随着 呼呼 声起落,一个针眼就钻好了.细看,那针孔通透,不偏不歪,刚好在针鼻的正中间.有了 眼 的铁丝不再死板, 一下子鲜活起来. 在我们看来,钻针眼是最难的.拉铁丝、铰铁丝、锉针尖、敲扁、锉针鼻以及后面的打磨等, 我们都可以打 打下手, 唯独钻针眼难学会.针是用 食指和拇指捏住搁在一块凸出的钢板上, 掌握不好钻子旋转的速度和力 度, 钻尖和针鼻接触后, 既是铁碰铁、 硬碰硬, 又因抹了清油, 一滑, 就把手 钻了, 鲜血直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长大后才明白,钻头和针鼻都属方寸之地, 要在一粒芝麻大小的针鼻上钻出 一个针眼, 并非易事. 钻头是钢做的, 所以叫钢钻.钻杆 用木头做成, 作为主轴.钻杆顶部, 父 亲缠了一根麻绳, 钻子旋转时, 麻绳跟 着飘起来, 很是好看, 也朝朝夕夕见证 着一根根针从父亲的手中旋转而出. 钻好针眼, 开始打磨针鼻四周的 毛刺.父亲用一把小锉刀, 把针鼻修 锉得圆润光滑.和锉针尖不一样, 针鼻的修饰不能用力过猛,否则,会把针眼锉破成废品. 由于针鼻和针尖的锐边棱角还比较粗糙, 锉痕明显, 在穿过布匹、 棉纱之类时会挂线,使用起来也不流畅, 父亲就在一张质地坚硬、 密度高、 砂面细腻的青石上, 就着水磨.戴上 老花镜,围着围裙,在旁边放置一个搪瓷盆,盛满水,用双手拇指和食指并排紧紧捏住数十根针,沾上水,双臂时左时右, 唰唰唰 ,来回磨动.磨针甩出的水花,星星点点,洒得围裙上到处都是.年岁日久,那青石,竟被磨成了一弯新月. 经过水磨之后, 锉痕变得细腻、 光滑, 但这样的 针 还不能叫针, 因为没力 度, 必须经过煅烧, 让其有刚度. 没有刚 度的针, 怎么叫针呢?就像人, 怎能不禁 得吃苦?针也是要经过煅烧的! 聚沙成塔, 积少成多, 几个月后, 就准备煅烧了.煅烧前的父亲显得比平常谨慎.父亲弓着腰, 仔细地用 石灰水把针浸泡透了,然后按照小针、大针、绗针一小包一小包地用废纸包缠好, 并排放在砂罐里. 父亲在巷口专门修筑了一个煤炭灶,灶的中心是一个小孔,刚好放下砂罐.一大早把火生好,炉火熊熊, 一直到天擦黑, 差不多就好了. 听说针匠烧的针要出炉了, 邻村 的也跑来看热闹.一时, 巷口插秧子 般, 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少. 父亲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 长衫,用一把长钳从灶膛里夹出红彤彤的砂罐,大吼一声,一气倒入旁边盛满冷水的大锅里.只见火星飞溅,锅里面滋滋冒着白烟.父亲 从锅里随机挑选出一根针,用力一掰, 咔嚓 一声就断了.父亲满脸笑,连声说道: 这一罐好!这一罐好! 这就是淬火,淬火到位,针脆,就好;

如果不脆,掰不断,或是弯曲,这一罐针就失败了.这样,几个月的辛苦付诸东流.这样的针, 哪怕 全家人忍饥挨饿, 父亲也断然不会卖 出一根的.因为,刚性不好,人们花了钱不说, 在使用的时候, 稍不注意, 就会把手刺破. 假冒伪劣产品, 伤天 害理的事, 不做!不能坏了手艺人的 名声! 这就是父亲的倔强脾气. 大锅里冷却后的针长短不一, 这 个时候, 选针, 全家齐上阵. 大家七手八脚, 将一个圆柱形小 磁铁丢进去, 吸起来, 刺猬一样, 然后 按照小针、 大针、 绗针分出来, 丢在竹 盒子里―― 不是竹筒了:将竹子剖开,一分为二,一个竹节就成了自然的隔子, 一节放一个规格, 很好区别. 淬火后, 有了刚度的针表面漆黑, 不中看, 要磨光.在案板上面磨.纵 放一排针, 够一个手掌面积, 撒上一些 铁砂子, 将手掌覆盖在针上, 另一只手 压在上面增加力度, 一来一往, 把针磨 得透亮, 最后放在清水一洗, 一枚真正 的绣花针就诞生了! 白天不磨针, 磨针安排在赶场头 天晚上.鸡叫头遍, 就起床磨.农闲 时, 特别是腊月间, 家家户户做新衣、 嫁女等缝缝补补的要多些, 就忙.父亲加班加点,通宵不睡,我们夜深梦回, 还能听见 唰唰 的磨针声.长年 累月下来,那厚实的案板面,被磨出深深的沟槽,父亲的手掌也裂口纵横, 像老树的皮. 磨好后, 父亲趁着星月赶往周围 乡镇去卖针.背一个背篼, 上面放一 个筛子,铺上牛皮纸,一排排针闪闪发光,充满灵气.父亲叼着烟斗,蹲在街角等候买主上门.买的时候, 也 有用猪油、 鸡蛋调换的;

也有家穷的, 连一根针都买不起, 心性像针一样直 来直去的父亲, 就送, 不收钱. 作为针匠, 父亲在十里八乡都很 出名,姑娘绣花、纳鞋垫,妇人做新鞋、缝补衣物,都说父亲的针做得精细, 不生锈, 硬度好, 有灵性, 好用. 我爷爷早逝, 父亲十三岁当学徒、 十六岁出师,靠做针挑起家的大梁.后来有了机器制针, 田地也下了户, 父 亲就不做针了.而我明白, 手工做针 虽是一件小事, 那种精益求精、 一丝不 苟的精神, 却是很多地方都顶用的. 制图: 沈亦伶 千般磨炼方成针 糜建国 一场春雪后, 田野里熟睡一冬的 麦苗被唤醒, 身上暗旧的衣裳焕然一 新, 泛出葳蕤的光.叶子们不再有气 无力地匍匐在地上, 像生了筋骨, 一片 片支棱起来, 开始在春风里舒展拳脚, 与头顶的白云太阳絮语. 此时, 说麦苗起身似乎有点早, 但 它们确实返青了, 是肉眼可以看得见 的改变.肉眼看不到的变化, 是麦苗 的根在地下正蓬勃分蘖.后来知道, 麦种下地后遇水膨胀, 最先拱出体内 的, 是纤细的根, 因为麦子懂得先站稳 脚跟, 再长出第一片叶子.当第二第 三片叶子相继长出来的时候, 节根显 现, 继而开始分蘖, 一级, 二级, 三级分 蘖……分蘖, 是个特别的词, 它让我想 起了凤凰涅, 想起母亲的分娩.有 人用一粒麦种, 培育出上百个分蘖, 抽 出了一百多个麦穗.小小麦种的生命 潜力, 大到奢华. 在秦岭以北, 麦子从种到收, 几乎 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如此长久眷 恋土地的庄稼, 只有麦子.也只有麦 子, 有能力彻底改变土地的颜色―― 麦子的嫩绿、 翠绿、 墨绿、 黄绿与金黄, 可以从眼前, 一直铺展到远山和天边, 这种大美, 即使是最棒的画家, 也难以 描摹. 开春, 麦子起身, 投入一场声势浩 大的舞蹈.田野里, 高矮、 胖瘦整齐划 一的麦苗,在风儿的指挥下,舞动拳脚, 荡出好看的麦浪.站在麦垄上, 听 得到麦子拔节的声音, 这轻微的毕剥 声, 是麦子自己用力的声音, 是万千麦 苗用生命进行的小提琴般的合奏. 小时候一直不懂, 大人们种下麦 子后, 为什么要用两头细中间粗的笨 重碌碡碾压?石碌碡用粗绳子系在牲 口身后, 拖拉着在麦田里滚来滚去, 木轴与石头之间,发出吃力的摩擦音―― 吱吱、 呀呀 , 如同哼唱一首上古 的歌谣.刚刚躺进土层里的麦粒, 能够承受这千钧重压吗?重压下的麦种, 没有理会我当时对它们的担心, 来年,却用绿油油的麦苗,给了我关于 重压与成长 的答案. 麦子拔节后, 逐渐抽穗开花.麦 子的花朵, 是我见过的最朴素的花, 也 是极简的花朵, 它们甚至不愿让人和 动物为它们倾注目光.麦花摒弃了花 瓣, 摒弃了色彩, 只保留雄蕊和雌蕊, 像一粒粒细碎的虫卵, 淡绿乳黄, 半悬 半挂地飘浮在麦穗上, 让人忍不住为 它们担心, 担心一阵微风, 就能把花朵 吹掉. 呵, 麦子可不这么认为.扬花期 间, 麦穗正翘首期盼风儿的到来.它 们要借助风, 赴约一场天地间盛大的 爱情, 走入雌雄花儿间短促的洞房花 烛季.麦子的雌雄花朵, 都是喜爱风 儿的 风媒花 .煦日和风里, 麦子甜 甜蜜蜜的 婚期 ,会持续十天左右.经历自花或它花授粉, 麦子们昂首走 向六月的金黄. 春天麦田真热闹啊, 田野里进行 着无数喜气洋洋的 婚礼 .麦子的邻 居, 乡亲们称之为杂草的打碗花和麦 瓶花也粉墨登场.和麦花不同, 这些 虫媒花有着靓丽的长相, 它们擅长招 蜂引蝶.看见它们, 我会毫不犹豫地 连根拔起.我怕它们挡了雌雄麦花约 会的道儿, 也不愿意它们日后和麦子 争抢地盘. 此时的田野和村庄, 空气中氤氲着 麦花的清香, 这气味, 让所有的呼吸变 得平缓舒畅, 使所有从麦田旁边经过的 乡亲脚步踏实, 也会使一个村庄, 一座 山坡, 抑或一条河流, 变得从容…… 花后, 麦子开始灌浆.阳光寸寸 抚摸, 雨水滴滴滋润, 热风阵阵拥抱, 此后, 麦穗, 由翠绿转为黄绿;

内外稃 包裹着的小小麦粒, 也逐渐鼓胀起来. 我曾经尝过青麦粒的味道.上初 中时, 从家到学校的小路, 要穿过一片 麦田.每每穿过那片麦田时, 青麦粒 的甜香, 就像一只只小手, 不停地拽动 我的衣襟.摘下一麦穗, 拔掉长长麦 芒, 放到掌心里揉搓, 一颗颗嫩麦粒渐 渐脱去外套.深吸一口气, 噗 的一 声吹向掌心, 轻飘的麦糠飞走.余下 的, 是珍珠般圆润的麦粒. 我是吃麦面长大的.童年的主食 馍馍、面条、面糊糊,后来的面包、糕点、 馅饼等, 这些形状不同, 口感各异 的吃食, 全都离不开麦子.麦子扎根 大地, 吸收养分, 把太阳光加工成可口 的食物, 然后在我们的胃里散发光芒, 温暖滋养我们. 小时候最惦念的吃食, 是母亲炸 的新麦油饼.麦粒入仓后, 母亲会舀 出一升新麦面粉来炸油饼, 犒劳一家 人夏收后疲累的身子. 面粉发好, 揉到暄后, 母亲在案板 上把它们切成一个个小剂子, 再擀成 一个个圆饼, 在面饼中间, 用筷子戳一 个洞.等铁锅里的热油开始晃动时, 快速把面饼沿锅边滑进去.刺啦一声, 面饼被无数大大小小的泡泡簇拥 着从锅底托起, 呼呼呼膨胀起来, 像是 面饼里有个小鼓风机.用长筷子给油 饼翻个身, 再炸, 呼呼呼, 这一面也鼓 胀成袖珍 游泳圈 .香味, 开始在鼻 尖上缠绕.待油饼两面金黄时, 母亲 用筷子夹起油饼, 砰砰砰, 在锅沿上敲 几下,控油后,哐啷一声,放进盘子里.等待了一年的油饼, 终于可以吃 了.咬一口, 舌头上的每个细胞都活 泛起来, 齐齐竖起一片树林, 林子里的 每片叶子都喊: 好吃, 好吃!吃罢一个 油饼, 还会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大学毕业后, 我落脚城市, 和一粒 麦子一样, 扎根、 分蘖、 起身、 出苗、 拔节、 抽穗、 开花、 灌浆……在季节的更 替里, 享受着成长的快乐, 也承受着成 长的阵痛. 这个初春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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