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B4 西湖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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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zrb.cn 西湖副刊 2015年7月2日 星期四 责任编辑: 潘宁版式设计: 俞帆B4 专栏提供观点?张扬个性?提升品位?一个主题?系列文章?新鲜作者?请先发四 . 欢迎来稿? 从前慢 薛林荣 E-mail:skusky@126.com 更多内容请见www.hzrb.cn/西湖副刊 针式打印机和手推油印机是上世纪八九 十年代机关单位和学校打字室的标配. 九十年代初我上高中时, 历史老师每节 课都要给我们发一套油印的测试题.这位老 师刚刚大学毕业, 长得眉清目秀, 但举止刻 板, 骑在自行车上的样子显得过于拘谨.我 们每天瞎操心, 觉得他恐怕连女朋友都不会 谈.他的钢笔字刻在蜡纸上极其洒脱, 加之 又讲究版式布局, 油印的试卷给人一种心旷 神怡的感觉.每次老远闻到试卷的油墨香, 我们都既期待, 又紧张.那时我就觉得, 杨万 里的诗句 "隔水风来知有意,风吹十里稻花香" 既是写稻花香的, 也是写油墨香的. 九十年代末我参加工作时, 单位打字室 的一台冰花烤漆801型油印机已被淘汰, 遂归 我收藏.这台劳苦功高的手推油印机由北京 市金属文教用品厂生产, 绿色外壳, 商标是一 头大象, 纱网上面还残留着一页印好的政协 会议简报――一位著名的画家建议重视雕漆 产品的生产与销售, 促进工艺产品的发展;

另 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术家说武术馆很穷, 有时 接待客人连一点茶叶都没钱买, 要求市政府 给一点钱.简报上的字迹非常清晰规整, 竟 比一体机印出的文件更有质感.这页油印件 具有象征意义, 它代表着油印工艺的最后一 页. 油印技术是英国一家公司一百年前的发 明, 又叫 "誊写印刷" , 是孔版印刷的一种, 主 要工具有: 蜡纸、 刻字板、 铁笔、 油印机、 油墨 滚子等. 所谓蜡纸, 就是表面涂蜡的加工纸, 具有 极高的防潮抗水性能和防油脂渗透性能.蜡 纸旧时多用于包装, 陆游 《秋兴》 诗: "成都城 中秋夜长, 灯笼蜡纸明空堂. " 可见宋代蜡纸 主要用于糊灯笼.用于印刷行业的蜡纸薄如 蝉翼, 颜色类似于水泥.蜡纸油印和丝网印 刷都是孔版印刷原理, 蜡纸雕刻文字的部分 可以漏下去油墨, 通过压力在纸张上留下文 字. 刻蜡纸使用的是铁笔, 笔头是用钢针做 的, 在蜡纸上刻字时下面要垫一块长方形的 专用钢板, 钢板表面布满了均匀细纹, 钢针会 顺着纹路行走.刻蜡纸讲究运力, 力量要恰 到好处.刻重了, 容易把蜡纸划破, 油印时会 漏油墨;

刻轻了, 蜡纸没有刻透, 又印不出字 来.业内将这种字叫 "钢板字" , 优秀的刻工 会游刃有余地刻出整齐划一的字体, 不管是 黑体、 魏体还是仿宋体, 都很均匀, 显得军容 严整. 蜡纸刻好后, 就可以开印.先将纱框擦 干净, 然后把蜡纸平整地蒙到纱幕下面, 在底 板上放一叠白纸, 用涂了油墨的滚子在纱幕 上滚动, 从上到下滚动一次, 即可印一张.不 能回滚, 否则会把蜡纸滚皱或走移.需印多 少张, 就滚动多少次, 完全是手工作业. 寒舍收藏蜡纸油印的自印本较多.有一 次, 收藏了一册秦腔剧本《芦花荡》 ,封面上 刻印有张飞形象的戏剧人物脸谱,即黑十字 门蝴蝶脸.虽然只是钢针刻画,但仍可看出 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特别是胡须,根根遒 劲如钢针,颇为传神,凶猛骁勇之相呼之欲 出.这是"天水市西关文具厂誊印部"翻印 的易俗社演唱本,每本定价八分五.当为上 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印本.内容只印有五面, 宋体字刻功扎实,和印刷体一样,油墨自然 均匀,着色良好, 看得出是当时一家老资格 的誊印部. 回望蜡纸油印件上那些富有学养的手工 印刷品, 觉得油印机真像一枚时间胶囊, 保存 下了一个时代的文化信息, 与此关联的传播 技术和传播观念也在这里找到了依据. 一座城总有东南 西北四个城门.我家 所在位置, 是在南边 那个城门外, 所以这一 片, 都称 "南门外" .老 一辈人说, 城里富商贵族 多在北城区, 穷人、 手工业 者多在南城区.南门外当然 更low, 有全城最大的垃圾场和 煤场, 大风吹过, 半条街都笼罩黑烟和 臭气.关于这个街区的形容是: 地乌人粗, 所 出人奴. 我念的学校都在城市的北端, 于是从小 学开始, 每天要穿过这城市的主干道.就像 从低纬度到高纬度一样, 空气都变得清冽. 你们不要嫌我说得太夸张, 不夸张一点你们 没感受啊. 在南门外, 雨季的来临最受孩子们欢 迎.因为地势低, 每家每户的天井里全积了 水.小孩遇到这盛况就赶紧自制蜡纸.把整 张纸放在灶头的余温中, 用蜡烛在纸上磨擦 滚动.蜡烛遇热熔化, 化在纸上造就一张手 工蜡纸. 这些蜡纸是用来折纸船的, 放在积水的 天井里漂, 可以赛船.同样可以比赛的还有 蜗牛. 吃过了龙眼和荔枝之后, 会用它们的核, 来做陀螺.吃过了乌榄之后, 也会留着它们的 核, 用锤子击碎, 取其中白色的榄仁吃, 异香. 我们家在南门外的 "陈厝 (音: cuò ) 内" . 这个院落由姓陈的几兄弟及其后代组成.有 时候在外面遇到熟人, 会这么问我: 你是陈厝 内的?你是五婶的孙, 还是三婶的孙?至于 我的名姓, 甚至我父母的名姓, 在这些街坊那 里, 都是无义的.即使对我奶奶, 对她的称呼 的着重点, 也是在于她所嫁的人在家族兄弟 中的排序. 有必要描述一下这个院落的日常. 但是, 回忆是件非常靠不住的事物, 同一 个经历, 有时它拥有波尔卡舞曲般的轻快, 有 时又像二泉映月一般忧伤.有时候, 不知由 于什么原因, 我竟然能理解赫拉巴尔笔下那个 废纸处理工人所看到的, 能在回忆的幻象中感 到希腊文化――典范和追求目标的优美.这 个院落是那样严谨、 精密地程现了宗族、 地域 和血统的典范, 男人的头脑和气质, 女人的生 活和情状, 都由一种成熟的规矩所布置. 所有的女人都是忙碌的.待在家里的时 候, 我听到母亲永远在不断地打开门走出去、 走进来、 走出去、 走进来.她脾气急, 走路匆 忙, 门有两重, 铁门和木门, 所以这个动作在 我记忆中具体的印象就是一串串的声响, 铁 门的哐当和木门的吱呀. 我并不关心她进进出出是去干些什么, 也 许是买菜, 买回来之后发现少了酱油醋, 又再 返身出去, 或者发现煤气罐里空了, 于是出去 叫人来换, 或者是热水器坏了, 水龙头关不紧, 或者……这些全是我此时的想象.在院子里 每家每户, 都有一个不断地进出忙碌的女人. 有时候周末的上午你是被她们的闲谈声 吵醒的.她们会交流这一场雨之后天气是变 得更冷还是更热, 交流今天买的这把芥蓝是 买贵还是划算.有人在杀鱼, 有人在剁鸡. 有人在淘米, 淘水声后, 是盆子往墙上叩一叩 的声音, 这是把嵌在盆中的米屑叩下来.有 人拿着梯子架在自家门外, 攀到屋顶去修理 那个接收电视台的天线.木梯子有点晃, 他 叫路过的人帮他扶一下.有人家里放着收音 机, 有一个是比我大几岁的堂哥, 收音机里唱 着 "哗啦啦啦下雨了, 无奈何望着天, 叹叹气 把头摇. " 我不理解这首歌的深言大义, 想必 只是被淋成落汤鸡之后的随意自嘲.而另一 家的收音机里放着说书, "吕布心想, 董卓这 也欺人太甚……" 吾乡本就在中国之南, 而陈厝内又在城 市之南, 我觉得家园就是在南之又南的地 方.但是, 我并不喜欢南方这个词, 它让人觉 得太湿润沉滞, 难以轻身飞翔.发音也有一 种妥协之感, 没有北方的决绝, 这仿佛是一种 预示, 预示我在人生的前二十年, 有百分之九 十以上的时间都在处心积虑地离开家乡. 如今我想尽量多地凝视来路, 如今, 南方 特有的潮湿气息, 几乎构成了一部分的 "我" . 当我回老家, 长途车总是在下午抵达南门外, 街上全是引车卖浆的人们, 小贩大声地讨价还 价, 地面有碾烂了的菜叶, 乡音盈耳, 穿过这一 切的我, 也是一个身份模糊的人. 私城记 陈思呈 南门外、 陈厝内 手推油印机 慢走的马 马叙 画/文 各种呆 晨呆, 午呆, 日呆, 夜呆, 做事呆, 交际呆……各种呆. 一壶酒, 一弯月, 一段闲时光, 融于呆中. 放下各种事, 放下各种人. 慢啜老酒, 闲识清风, 发各种呆, 得大自在. 焦俊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