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土改的极端化》

在中国当代农村变革的研究中,土地改革向来被学者放在首位,其道理是 显而易见的.

土改是中共进入农村之始,它开启了其后一系列的重大变故.如 果能把这一大段历史――从当初的分田分地到后来的包产到户――予以贯通, 我们甚至可以说,中国农村变革是以土改为始终.过去学者把土改的性质说成 是 「新民主主义」 ,显然是 「小看」 它了;

也可以说是 「割裂历史」 的一种表现. 在中国大陆,土改重新引起人们的重视,大约是始於1990年代初期.以杜 润生为首的一个研究小组回顾了四十年来的农村变革历史,对於土改的目的, 在传统的两个解释层面 (即解放生产力和动员农民参战支前) 之外,提出了第三 个解释,即 「重组基层」 1.继起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师生的口述调查 项目,把研究推向了更深的层次,进入了社会学的领域,其关注点则是所谓 「诉苦」 ,即从 「翻身农民」 的视角透视土改2.相对於此,近来出现了从 「倒霉者」 角 度来重新考察土改的新取向3.与此同时,随?对当前土地问题的重视,人们日 益认识到,土改并不是一件陈旧的往事,当代研究也需要一定的历史纵深.土 改研究遂受到更大的关注. 如果说土改中存在一个最大、最突出、也最不容回避的问题,那就是土改 运动为甚麽要搞得那麽极端?土地改革研究若不能从诸如此类的 「大处」 ?眼, 无数的具体问题将无法得到解释, 「地方史」 纵然深入,也易於走入偏锋. 一 打击目标的不断变更 中共公开宣传的土改目标,是消灭 「封建土地所有制」 和 「封建地主阶级」 , 实现 「耕者有其田」 .然而,有学者提出,所谓 「封建社会」 的主要矛盾,并不是 土改的极端化 高王凌、刘洋 * 麦港 (Mak Kong) 和伊莎白 (Isabelle Thireau) 教授参与了本文的写作过程,并提出许多 修改意见,谨致谢忱! 土改是中共进入农村 之始,它开启了其后 一系列的重大变故. 如果把当初的分田分 地到后来的包产到户 予以贯通,可以说, 中国农村变革是以土 改为始终. 土改的极端化

37 地主与农民间的矛盾,并且中国也没有那麽多的地主4.根窆昙涞亩啻蔚 查,可以发现地主占有土地不到总数的40%,其中四分之一属於 「公田」 (如学校 田、寺庙田、宗族田) ,并不能简单等同於 「地主所有」 .而在华北,地主比例就 更小了,甚至有的村子T根本没有地主.蹬┟褡钋钫咭灿腥侥兜,完全 没土地者不过百分之一二5.我们近年的研究还表明,农民很少提出不交租的 说法,因为农民如果根本不交地租,土地租佃制度也就不复存在了,在他们看 来,这显然不是一个 「合理」 的斗争目标,恐怕也不符合乡村中大多数人的利 益.农民修改地租制度,即少交一部分地租,是有可能的.在清代,地租实 收率大约只有租额的80%上下,相当於亩产量的30%,远没有过去所说的50% 那麽多6. 除了不认为地租是甚麽 「剥削」 以外,在农民头脑T,对土改还存在一些思 想障碍,如认为土地本来是人家的 (不管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还是祖上传下来 的) 7,怎能白拿过来 (这不成了抢吗) 8?与此相关,许多农民相信命运,主张 逆来顺受9,并不具备 「阶级」 和 「阶级斗争」 概念.一本关於传统农村有名的社会 学著作中曾经写道bk: 〔山东〕 台头村没有固定的社会阶层,也没有大地主.这原因就是因为存在 兴衰继替的家庭周期,几十年就循环一次.需要钱时,就抵押土地.所以 没有哪个家庭会认为自己与别人有甚麽根本区别.他们重视的不是一时的 财产多少.主佃之间也不存在所谓佃户和地主那种关系. 本文依托的调查点内蒙古赤峰市乾村,是一个以山东移民为主的村落bl.土改时 第一批入党的戴玉堂 (后评为中农) 说bm: 你说那个地富,就是你不斗争他,他也超不过三辈,到他孙子就穷了.他 怎麽富的呢,追追他的根,百分之九十八,都是艰苦奋斗.做大官那样 的,全国也不上去几百个.这营子的地主富农,就没有一个是巧来的.就 说老戴家,他们老哥四个,都扛活,赶后尾都成地主富农了?? 实际上,乾村的所谓 「地主」 拥有的土地十分有限.戴玉堂告诉我们: 「要比较那 口T的那样大的,又有势力的大地主我们这儿是没有.反正他就是雇长活,雇 月工,有个一百来亩地,弄四五十担粮食.」 bn 对中共来说,农民的观念问题若不能解决,土改就无法顺利展开.斗争对 象也许不承认他是甚麽 「地主」 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