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婆姨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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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 2011年7月11日 星期一 新作品 ・ 小说 婆姨与牛 武歆还没有出正月, 高兰儿就听见南边不断地响起大炮声, 离得远, 就像闷雷一样. 她知道那是围攻延安的大炮声. 听村 上高大伯说, 胡宗南这个狗东西打延安, 真是发狠了, 不光用 上了大炮, 天上还飞着大铁鸟呢. 大铁鸟那家伙更是厉害, 拉 屎一样朝下面扔炮弹, 眨眼之间就把好好的一座砖窑或是石 窑炸飞了天, 要知道一座砖窑或是一座石窑, 那得是多少钱 才能盖起来的呀! 高兰儿没有去过延安, 但听过当兵的娃他爹讲过延安, 讲过枣园, 讲过杨家岭. 她也曾想过一定要去延安看一看, 看 一看毛主席住的地方. 娃他爹说过, 等找时间, 一定要带她去 延安. 可话是这样说了, 娃他爹却是没时间. 所以高兰儿也只 能这样想一想, 真是让她去, 她哪里能脱开身子? 两个淘气的 男娃, 还有公公, 一家几口人吃喝拉撒睡, 睁开眼就是忙活. 去年瘫痪了好几年的婆婆走了, 如今, 家里家外, 全凭高兰儿 支撑. 她也想过, 将来有的是时间, 等不打仗了, 娃也大了, 娃 他爹回家来, 到那时她肯定能去延安. 可是现在……延安被 胡宗南的大铁鸟给炸了, 将来还能建好吗? 高兰儿心里闷的, 好几天提不起神儿来. 现在的高兰儿最惦记的就是娃他爹吃饭的问题. 想要马 上做的事情, 就是怎样才能用一把剪刀把小黑杀掉, 然后把 小黑的肉快点送走, 不能让娃子他爹饿肚子呀, 饿肚子怎么 能扛枪打仗呀. 听说娃他爹和部队上的人, 一夜能走二百多 里路, 饿肚子怎么能走那么远的路呀? 杀小黑这件事, 高兰儿已经琢磨三天了, 今天无论如何 要动手了, 所以她起床后, 把剪刀揣在怀里. 现在家里惟一锐 利的武器, 就是这把做活儿的剪刀了. 外面的风很大, 她颤着身子, 扶着门框, 喘息着走出去,

3 天没吃饭了, 身上一点儿劲都没有, 骨头就像酥了一样, 刚才 站得猛了点, 眼冒金星, 差点摔倒. 院子不大, 过去娃他爹还有公公都在时, 转不过磨来. 现 在家里只有她和小黑, 娃他爹当兵已经两年多了, 战事紧, 今 年过年也没回家来看看. 半个月前, 公公也跟着村上的人去 支前了, 听说做了担架队员, 专门救护伤员. 她把两个全都生 病的男娃送回娘家, 家里已经没吃的了. 还有, 她要杀小黑, 娃在家, 碍事, 那是要吓着孩子的. 眼下, 不仅两孔土窑变大了, 就是院子也大了, 空荡荡 的. 一阵风刮过去, 地上的土在院子上空弥漫. 高兰儿来到牛栏旁边, 小黑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哞 了一声, 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死一 样的静寂. 已经七八天了, 小黑的叫声越来越低, 低到只有高兰儿 能听出来它在叫, 在外人听来, 大 概只能算做一声粗粗的喘气. 小黑 过去那是多么精神, 可是现在呢, 蔫头耷脑, 背上已经露出清晰的骨 骼形状, 一双原本闪亮的黑眼睛, 早已经黯淡无光, 仿佛蒙上了一层 灰土.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刺得人睁 不开眼睛, 但天气依旧冷, 冷得人 浑身发抖, 仿佛穿透了骨头缝儿, 在骨头缝里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 这时, 小黑无力地抬起头, 看 着她, 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委屈 的目光, 她明白小黑目光的含义, 意思是在质问她, 难道你要饿死我? 你怎么这样狠心呢? 高兰儿用手摸着小黑的脑袋, 疼爱地说, 黑娃, 你咋不懂 事呀, 娘也是没吃的呀, 只要有娘吃的, 难道会没你吃的? 娘 在想办法呀. 小黑好像听懂了, 低下脑袋, 细小的尾巴甩了甩. 高兰儿 立刻躲开小黑的目光, 她不敢再看小黑, 她说的 想办法 , 不 是给它找吃的, 而是要杀死它! 她把手慢慢地伸向怀里, 当手 握住剪刀的时候, 她的手又发颤了. 小黑就像她的娃一样, 做 娘的怎么能杀死自己的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