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hys520855 2019-07-04
吴抄金 我一直在怀念那棵树.

湘南这个小村庄叫蒋山村,坐落于大 山脚下. 小时候,曾听老人讲: 蒋 为菰类 草本,生于浅水,伏于烂泥. 村子正中恰有 一汪山水淌过:似溪非溪,若溪还大;

非河 似河,比河又小. 河积淤泥,水为浅水,正 合生 蒋 之地. 先人高智,将此水道命名 为 芦溪河 . 世代村民傍山而居,依河掘 田,日出而作,听鸡鸣犬吠,闻稻花飘香, 倒也颇得世外桃源之娱. 我懂事那年,祖父便 哽 疾过世. 父 亲讲,奶奶半生凄苦,与祖父结合50余载, 竟未曾生育. 父亲虽非亲生,却是奶奶一 手养大,是她的含辛茹苦,后来才得有了 这个六口之家. 现在祖父的突然撒手离 去,奶奶自是不适应. 每天吃饭,总要铺上 一副碗筷, 对着楼门口吆喝着老头子吃 饭,说是祖父能回来吃饭的. 每逢冬晴,奶 奶早早会从做过早饭的土灶里取出剩火, 用篾炉子把火封存好. 篾炉子是祖父留给 她的. 炉口四周竹篾早已泛黄,光滑剔亮, 弦口还留有多处烧烤后的炭黑和篾匠修 补后的痕迹. 奶奶坐在家门口,似睡非睡. 若遇熟人路过打招呼,她偶尔也会抬起头 来,嘴角微微嚅动,眼皮抬起随之又会闭 上. 仿佛在这个偌大的山村,只有一只依 偎在她脚旁的篾炉子. 那时, 年届70岁的奶奶似乎并不服 老,炒菜煮饭仍然是她的拿手绝活. 奶奶常说:蒋山村虽有 芦溪河 ,却 全靠天照应. 若遇涨水或干旱,定当青黄 不接. 我家得存黄豆、小麦、玉米,高粱等 余粮,全是她与祖父四处开荒,在烂泥里 种植所获. 奶奶勤劳一辈子,除了种植五 谷杂粮,最有味的还是到后山采茶,做茶 时奶奶帮祖父搭手架上门板,双手抓扶椅 子,然后赤脚踩茶. 祖父那因受茶汁浸染 的黑脚趾甲的情形, 我至今仍清晰记得. 祖父过世后的16年间,奶奶依旧保持了谷 雨上山采茶的习惯. 她用采的茶给我泡水 喝,用卖茶叶的钱给我买东西吃. 她说:采 茶想着孙子,喝茶记得爷爷. 奶奶虽已古稀,身子骨却是村子里同 龄人中少有的硬朗. 逢年过节,她都会带 上我这个孙子回娘家. 还记得,顺着法寺 冲的小溪,溯溪而上三四里,便到了一个 叫吾公塘的地方.于是,就要开始爬山.山 脚的那棵松树下,是我和奶奶歇脚蓄力的 地方,每次老人都会捡一块尖利的石片在 树上刻上一个记号, 说是要为我量身高 呢. 标记完她还会对着松树絮叨一番. 有 一次,我依稀听清了奶奶是在说:留了6个 记号了,明年不晓得还来得来不得了…… 我们慢慢爬过两个山头, 再走完一段长 坡,然后才到了奶奶的娘家土地桥. 奶奶 娘家有四个兄弟, 当她在松树上做到第8 个记号时,这些兄弟竟都相继地先她而去 了.而这一次做记号,奶奶呆得最久.只见 她在松树前,嘴角一张一合,在缓慢而低 沉的絮叨里,不知她是在眺望着远处黯淡 下来的天空,还是在回味着她与丈夫及娘 家兄弟们共同经历过的岁月. 而在这一次 歇脚以后,这一条回家的路,我和奶奶就 再也没有走过了. 奶奶是在86岁高龄过世的.过世的前 一天,她还在后山摘了茶呢. 奶奶临终时, 双手颤颤抖抖地摸着我的头,要我记得把 她那只篾炉子烧给她带走,她说这是我祖 父给她置的, 她怕到了那边没火烤冷,并 嘱咐我要把茶粮种好,得空还是要去她娘 家看看. 后来,我曾一人赶到吾公塘去寻 找那棵松树, 可是那里早已杂草丛生,就 连平常翻越山顶回奶奶娘家的小道,也都 被新的植被厚实覆盖. 生于浅水,伏于烂泥.奶奶一生如浮萍 孤草, 除了养儿带孙, 未留下其他雪泥鸿 爪. 但她的隐忍坚韧,让我始终无法忘怀. 不知奶奶坟前又长了几多草,不知奶 奶可安好…… 湘韵 周刊 江10 2016年7月8日 星期五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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