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麒麟兔爷 2019-08-04
我们企业肯定不会搬.

几年前,时任上海电站设备辅机 厂党委书记的高志跃这样认为,老员工孙建平也笃定地相信. 理由很充分. 你看这个杨浦大桥,杨浦大桥原先是(计划)从我们厂 里通过的,就因为我们企业重要,杨浦大桥特地偏了个八度 的角,从另外一个地方过去,让我们这个企业保留. 高志跃 指着会议室窗外的大桥说. 但2018 年12 月29 日, 作为杨树浦路工业生产线上最 后的坚守者,上海电站设备辅机厂(西厂)正式搬离. 这一变迁的背景是上海市

2002 年开启的黄浦江两岸综 合开发, 还江于民 , 让滨江岸线切实成为百姓可以亲近的 公共空间.2017 年12 月31 日, 黄浦江两岸从杨浦大桥至徐 浦大桥

45 公里岸线公共空间宣告贯通.2018 年底,杨浦区把 贯通岸线向东延伸到定海桥,2.7 公里岸线实现结构性贯通, 并计划于今年国庆完成空间景观对市民开放. 作为创造了许多中国工业的 第一 、 近代上海起步最 早、规模最大工业区的杨树浦,工厂的搬离意味着这里将成 为真正的 工业锈带 .但若放眼整个滨江百年生命线,这一 次的告别,只能算一个 中点 ―― ―作为工业生产的角色告一 段落,而作为 城市会客厅 的角色已迈开步伐. 杨浦区建管委主任、区浦江办常务副主任刘安说,城市 的有机生长是客观必然的, 城市有机更新会消融一些东西, 改变一些东西,但城市的文脉历史应设法留存,成为城市更 新过程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搬迁的传言,厂里有过几次,每次都不了了之. 大家都觉得不会搬的原因:一是工厂承担国家重点军工 任务,属于装备制造业中的核心骨干企业;

二是厂里态度也 明确 ,2000 年厂里为安定人心,甚至重整围墙、加宽厂房、 维修道路,还建造了

9 层的办公大楼. 而最明显却很少说出口的一种情感是―― ―杨树浦是 近 代上海工业的摇篮 ,难道就从这里离开了? 杨树浦可是一部活的上海工业发展史! 有人在朋友圈 写道. 百年一瞬.杨树浦,初为河流名,后为路名、区片名.从19 世纪末期还是地广人稀的荒野乡村, 到1899 年被并入公 共租界、外商相继涌入,几十年间,杨树浦成为上海外资企业 最集中、数量最多的地区.辅机厂的前身―― ―慎昌洋行,正是 在1921 年于杨树浦起步的. 新中国成立后,杨树浦飞速发展,到上世纪

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最为辉煌:杨树浦发电厂、上海自来水厂、杨树浦煤气 厂、上海船厂、申新五六七棉纺厂、天章造纸厂、中国肥皂公司、 正广和汽水厂、上海第四制药厂……最多的时候,不同门类的 工业企业三百多家聚集于此,形成近代中国工业的先行区. 杨浦滨江区别于其他区域,比如虹口、徐汇、浦东,特别 的地方就是在于工业厂房非常连续,一个接一个. 大舍建筑 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参与贯通工程的设计师柳亦春强调 了这种 连续性 成街区性 的特点.

74 岁的季晓芸是老杨浦.中学时,她曾在上海锅炉厂、 国棉十七厂勤工俭学, 后在上海铁丝厂工作.1972 年婚后, 她住进杨树浦路边的小区, 爱人在路对面的天章造纸厂工 作, 上班铃响了冲过去都来得及. 窗外,是属于杨树浦路的早晨:工人们骑车的,走路的, 熙熙攘攘;

厂区门口,有些以白日班为主的,工人们轻轻松松 在门口打招呼,而有些纺织厂日夜不休三班倒,女工们多半 都神情紧张、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工厂. 上世纪

80 年代初,孙建平还住在市区,每天坐公交车上 班,车子太挤,公交公司会在大的站点配几位员工,帮助乘客 往车上推, 好了之后敲敲门,(意思)驾驶员可以开车了 . 我们这代人的青春是在工厂里的. 孙建平说.1980 年,他出了高中校门,考入上海技工学校,学习两年,一半时 间在校上课,一半时间在电站辅机厂锻工车间工作,后正式 进入辅机厂工作至今,现任辅机厂基建装备部部长. 他是位内敛的干部,有典型的工人气质,讲什么都简单 扼要,唯独回忆和爱人史萍的初次邂逅,才多了些许画面感.

1980 年9月27 日,他去上海技工学校报到.乘车时,一 位抱着小孩的女士上了车,孙建平站在车厢后部,瞥见一个 女孩起身让座.等他到学校坐下后,一个女孩进来了. 不就 是前面让座的那个女孩吗?原来她是同学! 孙建平说: 那时我们读技校,大家都很团结.我们游泳, 到淀山湖去,大家就说好,半夜骑自行车从厂里出发,带着啤 酒什么的,一路高歌. 上海电站辅机厂采用的是

3 年学徒制度. 孙建平说,在 技校的半工半读期间,老工人就会自己挑选徒弟. 王智敏

1968 年9月进厂,到现在都记得当年 认师 的 曲折. 大家站在篮球场上等自己的师父来领,我在被剩下来

4、5 个人当中.后来才知道,师父之前不愿意认我,是因为看 到我头发卷,觉得我可能生活作风比较浮,

3、4 天后,看到我 从澡堂出来头发还是这样,才把我认去了. 史萍说,人们今天反复说的 工匠精神 ,在当年上海的 工人中是一种普遍存在. 王智敏所在的是铸造车间, 一般是白天生产铸件后,老 工人在晚上来浇铁水、浇钢板,如果在家想到哪一个螺丝可 能没拧紧,也会特地晚上跑来.王智敏说,当时工人之间比的 是 我明天要比今天做得好,后天还要做得更好,千万不能出 次品,千万不能出废品 . 在设计师柳亦春的眼里, 这些属于上海的工业文明.而 杨浦滨江贯通工程的一项重要目的,正是 要把这种工业文 明的物质载体保留下来,作为一个新的城市空间,变成这个 城市新的有机组成部分 .

2018 年12 月28 日晚,最后一辆搬迁的班车里,有人扭 头看窗外的工厂大门,脸分明抽动了.但谁也没有说话.2018 年12 月29 日,杨树浦路

1900 号的辅机厂西厂,最大的主车 间不再隆隆作响. 厂区是分阶段交付的.生产线迁往临港新城,研发和经 营部门留在杨浦.

2018 年6月27 日,史萍给一幢楼拍了

3 张照片.那是工 厂三号楼,她工作了十年的办公楼. 第一张是上午,楼还是原貌;

第二张是下午,办公楼被拆 了一半;

第三张是晚上,办公楼夷为平地,从空地上可看到对 面的东方明珠. 她发了朋友圈,照片博得了比往常多许多倍的点赞量和 评论数. 评论分两类,一类是不舍,另一类则是惊喜―― ― 从来没 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浦东最亮丽的那一块 . 史萍觉得,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态,一种新与旧的碰撞.身 处的脚下,是百年前起步的工业区,厚重,沧桑;

而眺望到的 那一边,经历了开发开放,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杨树浦的好时光是从

1985 年左右开始走下坡路的.当 时面临的问题包括原有产业档次偏低,经济效益下降;

企业 设备陈旧、技术落后;

工业污染严重,能耗过高等. 季晓芸记得,不少工厂 关、停、并、转 之后,杨树浦路上 原本熙熙攘攘的上下班 大军 消失了.而这种宁静,是令人 感到酸楚的.不少家庭夫妻双双下岗,生活压力陡增.

1992 年后, 杨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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