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凌云健笔意纵横》

有的是水泥修的,灰 白的样子看起来总不大对劲, 仿佛清冷的井水倒入其中, 就会烧热几度,变成了温吞吞的水. 我感到储水还是石缸 最好,不仅经久耐用,更因为石头多是一种冷色调,温水倒 进去就觉得冷几分,有一分冷舌凉脾清肺甜腑的感觉. 我 家没什么可以示众,那水缸却可略略炫人,它是一整块大 料青石雕凿而成,听父亲说,爷爷为选两块石头,那石山都 打缺了一角. 用凿子一丝一丝地削平,再一寸一寸地镂空, 一口水缸花了半载功夫. 我家隔石山有四五里地,凿成毛 坯之后,三四百斤的缸,爷爷叫人起了肩,驮在背上,一口 气驮回了家,再细细地凿,凿得平平整整,纹路斜行相齐, 清晰匀称,遗憾的是上面缺了图案花纹. 我想象中的这些 石制品, 应该刻有诸如花鸟虫鱼诸如蛟龙出水一类景致, 至少也该摩刻些字吧,可是啥也没有. 爷爷的字极好的,父 亲保留了爷爷抄写的经书,那行楷行云流水,极见功力;

可 水缸上不留翰墨,再古,也只能是民间文物. 我不知道这口水缸盛过多少水. 我之前是姐姐挑水 的,落到我肩上是十来岁吧,我还没有水桶高,就挑水了. 娘现在都笑我挑水的丑样子. 脖子缩得像只猫头鹰,双手 反剪着抓住扁担尖,一步一颤二步一冲三步一停的,每天 大清早就去挑,要挑一个早晨,才勉强把缸盛满,供一天煮 饭烧菜,泡潲洗衣. 这样挑了四五年,把担子撂给妹妹,妹 妹又撂给弟弟. 我之前,已有两个姐姐. 母亲要生我,其愿望其实非常 浅近,要生个男孩在身边,老了能够担桶水喝. 女孩子都要 嫁出去的,她们再疼爹娘,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父母动弹不 得了,一口水都到不了嘴边. 母亲当时这私想,现在看来恰 好想错了,男孩子远走高飞,女孩子才能贴心贴肉. 我之 后,母亲又生了妹妹与弟弟. 此时,母亲的心里就充满了理 想化的色彩,舍命送一个崽读书,读出去,到外面工作赚钱 回来,另一个崽留在身边,帮着挑担水喝. 父母的愿望一半实现,一半落空,我读书侥幸读出了 乡村,老弟也读了出去,母亲那挑水的小算盘就拨了个空. 父亲三四年前得了脑血栓,痴痴木木的,走路都要扶着墙 壁挪,母亲已日渐老了,白发一天天由鬓角向头顶合围蔓 延,没有三疼两病,或许还能担桶水,若有感冒发烧呢? 井 水何以到唇边? 我偶尔回家,也想替母亲担担水,母亲说自 己行,到我肩上的扁担就抢了去,我常常觉得母亲还挺英 勇的,不再抢着挑水,回家也常自然当少爷. 那次姐姐买了 条鱼回去,母亲躺在床上,虚弱得起不来,父亲躺在床边暗 自抹泪. 姐姐去看灶火,灶里是一团冷灰;

去看水缸,缸里 大天旱,她当时就哭了. 她跟我们这么说着,我们的眼里也 是酸酸的. 母亲是老了,母亲一生都在照顾人,时光把母亲 拖垮了,母亲需要人来照顾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当初,母亲要留个人在她身边,给她挑水喝,我觉得母亲的这 个愿望多可笑,而今,母亲这小小的愿望又是多么可怜. 许多回梦里, 我梦见家里的那口浅青色石头水缸,看 见我的白发亲娘举着一只竹勺子,来到缸边舀水,一舀是 空的,再舀还是空的,父亲在里屋张着干燥的嘴唇含混地 喊水水水. 顿时,我惊醒了,心里空荡荡的,如那口沉重的 水缸,被竹勺子连叩了几下,每一下都击在疼痛的心上. 我 心里充满了愧疚,父母那小得不能再小的愿望,为儿为女 的却使它落了空,天下在外闯荡的儿女,也许有能力赚钱 回去给父母用,而谁又在意回家给父母挑一担水喝呢? 闭着眼睛画画 唐沐子 丁零零,丁零零…… 上课铃响了. 接下来一堂课就是我们最喜欢的趣味语 文,同学们可高兴了! 开始上课了. 只见老师在黑板上写 下六个大字:闭着........